那个烟馆门前常常坐了一个年纪四十来岁的妇人,扁扁的脸上擦了很厚的一层白粉,眉毛扯得细细的,故意把五倍子染绿的家机布裤子,提得高高的,露出水红色洋袜子来。见士兵同火夫过神时,就把脸掉向里面,看也不看,表示正派贞静。若过身的穿着长衣或是军官,他便很巧妙的做一个眼风,把嘴角略动,且故意娇声娇气喊叫屋中男子,为她做点事情。我同兵士走过身时,只看到她的背影,同营副走过时,就看到她的正脸了。这点富于人性的姿态,我当时就很能欣赏它,注意到这些时,始终没有丑恶的感觉,只觉得这是“人”的事情。我一生活下来太熟悉这些“人”的事情了。比城市里作“夫人”“太太”的并没有什么高下之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