翠翠每天到白塔下背太阳的一面去午睡,高处既极凉快,两山竹篁里叫得使人发松的竹雀和其他鸟类又如此之多,致使她在 睡梦里尽为山鸟歌声所浮着,做的梦也便常是顶荒唐 的梦。这并不是人的罪过。诗人们在一件小事上写出一 整本整部的诗;雕刻家在一块石头上雕得出骨血如生的人像;画家一撇儿绿,一撇儿红,一撇儿灰,画得出一幅一幅带有魔力的彩画,谁不是为了惦着一个微笑的影子,或是一个皱眉的记号,方弄出那么些古怪成绩?翠翠不能用文字,不能用石头,不能用颜色,把那点心头上的爱憎移到别一件东西上去,却只让她的心,在一切顶荒唐事情上驰骋。她从这份稳秘里, 便常常得到又惊又喜的兴奋。一点儿不可知的未来, 摇撼她的情感极厉害,她无从完全把那种痴处不让祖父知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