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年在植物园看荷花,猛地又起了哀意,如真回到我那天边的家,而我是无父无母的,荷花才是我的姊妹;第一次知道荷花时,便已认它做手足,去年今年再去看,便愈觉是自己人了。我的幼年就只留下一张五岁时的全家照片,头上长着癞痢疮,脚穿系襻木屐,呆呆地张口朝前看,一副“无明”状。然荷花开的那年,我突然变得“文明”起来,似从瑶池风月里婉转到了人世。一霎时,清浊分明,没有了模糊的过去,俨然只是现前的荷花与对着荷花的自己。我的这一生便从这儿算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