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没有遗言的死者总是更多。小时候,我在核桃树下见到了第一个死人,是一个高高长长的小伙子,他是队上打核桃时从最高的树梢摔下来的,脸上青一道黄一道的,染着青皮核桃的气息。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就一头摔死了。以后队办煤矿出了事故,七个大人躺在炭洞门口的煤渣上,头枕着一堆坑木,耳朵像是坑木长出的木耳。他们也全都不说话,尽管平时是家长。我对这种难以理解的沉默感到恐惧。
出自:
袁凌
《我的九十九次死亡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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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年春天,漆树要被漆匠的刀割出遍身口子,流出乳白色汁液,一会儿工夫就变得暗红。身上的漆口子越来越多,直到无处下刀。一棵漆树长大后,只有被割死一条路。这样世代挨咒的命运,叫人想起来起鸡皮疙瘩,难怪小孩子往漆树下一站,还不用挨上就要被气色冲,脸上手上烂。树皮下积了多少的怨毒,只有专门割漆的大人能经受住。
在外面,我也见识了各种各样的死亡。有大人物,也有不名一文的叫花子,有思想家,也有脑瘫的儿童。前者或许有机会留下遗嘱,后者却没有人听他说话,或许失去了说话能力。命运既公正又势利,让死亡本身千差万别,却又用巨大的连成一体的沉默覆盖了这种差别,甚至消灭了凶手和被害人的区别。不论如何,我们需要记住死者说过的话,就像在游戏中那样,“相信死者”。如果他们没有机会留下遗言,也要记住他们的眼神、手势或者气味。
他眼睛眯缝着,眼角放射出千条皱纹,每一条里埋着一件往事。